作一团，有的是按主的命令收拾家私的，有的是树倒猢狲散趁逃跑的，还有趁着混偷摸狗的。

看守李慢侯的家丁，此时早跑的没影了，机会比他想象的都好。

但李慢侯看着这如同抄家一样的景，反而叹息了一声，跑当然是要跑的，此时不跑，就是傻子了。

从容的带着细软，跟金枝一起，大大方方的走后门离开，路上遇到了太多蔡家丁，没有一个管他。

此时李慢侯穿了一身普通的衣服，是让金枝这几天偷偷弄来的，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，里面装着一百两黄金，他有一千两，剩下的都暂时扔进蔡家水池处，后有机会在捞出来，带是带不走的，一千两黄金将近八十公斤，他根本背不动。

有一百两，其实也够他度了。

但站到街上，他才明白，什么叫大厦将倾，什么叫覆巢之下焉有完卵，整个街面全都了，到处是扶老携幼出逃的居民，夹杂着富家的马车、童仆，拥挤在城门处。守城的士兵关闭城门，不许任何出，跟居民在城门处互相对峙。

“老爷，不然我们回去？”

金枝死死拽着李慢侯的衣袖，生怕在群中挤散了。跟李慢侯不同，金枝对蔡家的观感颇好，好吃好住，府里上下对她都客气，连她喜欢的这个名字都是蔡府给起的，她实在找不到逃走的理由。

“回去？蔡京都跑了，回去什么？”

李慢侯没好气道。他在生军队的气，这时候挡着老百姓什么，这些对守城没有任何帮助，让他们逃出去，没准还能节省守城的粮食。如果说担心金兵趁夺门，那担心的也太早了。不知道这命令是哪个狗官下达的，逃跑的皇帝不拦，却要拦着百姓？

不光是李慢侯这样想，其实所有的都这样想，尤其是挤在最前面的一群学生叫嚷的最凶，出成章的跟士兵对骂，其他百姓在身后帮腔，让一群学生更加得意。

这应该是附近的太学生，李慢侯心中猜测。他不认识汴梁城的路，所以一路上聪明的跟着逃难的群，一直走到了这座城门前。正对着城门的，是一条宽阔笔直的南北大街，这是汴梁城的御街，南至南熏门，往北通往内城，直达大内（皇城）。李慢侯方才在路上，看到了不少官府机构，太学、武学、国子监都位于大街两旁。

北宋优待读书，给予大量的特权，一旦考上一个功名，基本上就是上了。每年科举放榜，有大量达官贵在榜下捉婿，称之为榜下捉婿，传为美谈。包括蔡京，就在榜下捉过婿，可惜捉了好几个，比如吴敏，都碍于蔡家的名声不敢接受，可这些读书，一旦真正迈官场，却往往开始攀附蔡京这样的权贵。

有一个奇怪的现象，凡是讲道理的朝代，读书就特别跋扈。比如汉朝的太学生，明朝的江南士子，这些借着身上有功名的特权，可以直接跟官员对话，对上拉帮结派威胁官府，对下嚣张跋扈欺压良民，甚至衍生出一种雇秀才打的文化。北宋也不例外，北宋朝廷号称养士两百年，养没养出可用之才不知道，同样养出了一群跋扈的学生。

之所以如此，主要原因是学生之间天然会形成一种联系，容易煽动起来，因此在讲道理的王朝，学生们往往更容易对外表达自己的意图，展现自己的力量。

前两天，宋钦宗刚刚继位，太学生们就大大漏了一把脸，他们在开封府击打登闻鼓，将蔡京党羽中主要六评为六贼，要求新皇帝斩杀这些恶贼。他们代表一种民意，这些臣也确实名声恶臭。但这些涉世未的学生，却天真的以为他们掌握了评价别的真理和权力，可以随意威官府按照他们的意愿，这可就大错特错了。他们没有这个权力，他们甚至连黑白都看不清。

不过学生不好惹，尤其是聚集起来的学生，连皇帝都没办法。

果然在南熏门这里，守城的军官也得罪不起这些学生，僵持了一会儿后，城门终于打开了。

学生们欢呼着，带领群，如流水一样涌出城门。

李慢侯此时也夹杂在群中逃亡，他也跟其他的感一样，终于开门了，快逃啊。是群体动物，可一旦裹挟进一个群体，个体的智力有时候会自然而然的倒退，变成没有理的动物，成为乌合之众。

李慢侯此时就没什么思考能力，本能的跟着群，获得一种群体安全感。

终于挤出了城门，这时候李慢侯停了下来，往一边退去，他要好好看看汴梁城。

巍峨的城墙，倾斜向上，高达十丈，站在前面，不自觉产生一种渺小的感觉。

李慢侯心中疑惑，这样的城墙，冷兵器时代是如何能够攻陷的呢？赤手空拳去爬，恐怕都爬不上去。

高大的城墙，给城市带来了安全感，城里的悠悠的建立起了旷世的繁华，灯火通宵不息。

李慢侯很遗憾，来到了大宋盛世，却没看一眼东京梦华。现在这一切，即将逝去。

再见了东京梦华，你从未属于我，我也从未属于你！

李慢侯突然感觉脸上一丝冰凉，下雪了。

这时候下雪，真是要命！

突然拥挤的群中，一个跌倒，突然号丧了起来。自己的男喝骂不已，就是不肯起来，怀里抱着一个婴儿，不停的抱怨。说下雪了，外面荒郊野岭的，没吃没喝，饿不死也得冻死。

李慢侯的身体突然颤抖了一下。

他突然想到了一些资料，这是第一次开封保卫战，金兵并没有进城。第二年还有第二次开封保卫战，这次金军才打进城里，但其实并没有完全占领开封。开封是一个一百多万的超级大都市，攻城的金军不超过十万，他们只是占领了一处城墙，并且被开封城里的老百姓堵在了城墙上。

没错，就是老百姓。

第二次开封保卫战进行到最紧张的时候，在城里的居民的请求下，官府开了武库，给三十万开封居民分发了武器。

如果这三十万全是男，那么背后还有更多的家，几乎可以说第二次开封保卫战的时候，开封城里依然有上百万，那么现在流水一般逃离开封的这些居民总不能都是外地吧？

想到这里，李慢侯拉了一下跟跌倒一样，带着极不愿表的金枝。

“走！我们回去。”

金枝哦了一声，什么都没问，继续拉着李慢侯的衣袖，这次是往城里挤去。

总算挤进了城，守城的士兵趴在城奇怪的叫喊。

“你怎又回来了？城门一关，可就不会再开了！”

李慢侯挥了挥手：

“与开封共存亡！”

城上传来笑骂声：

“竟是个傻子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