什么真气修行，什么文学武艺，什么权位官职，古今中外，两世三界，只要是脱胎于凡俗世，怎么可能逃得了心？

“靖安台中镇抚司主要就是对付这些。”秦宝继续恳切补充道。“听那些老巡骑讲案子，多少豪杰物，年轻才俊，就都轻易死在财色名禄上……我有心嘲讽他们，奇经八脉本身就是修神定，反倒轻易送命，但想到自己也准备为了出地去参军，而且如今来到靖安台，便也不好嘲讽了……张兄可还有什么要问的吗？”

“没了。”张行站起身来，作势送客。“往后三五内，每晚间的三更时分，你若有心，就去承福门外，旧中桥西侧那里盘桓一段时间。”

张行所说地点在洛水北面的洛阳县，与旌善坊隔河相对。

“张兄要作甚？”秦宝紧张起身。“我刚才说了半天，不就是想提醒你，修行路那么艰难，除非不得已，没必要好勇斗狠吗？之前那个暗娼馆子的混混砍了就砍了，难道还要招惹更厉害的不成？”

“不是好勇斗狠，也不是我去招惹，而是有要杀我在先。”张行站起身来，言之凿凿。“虽没杀成，甚至差点瞒过去，而可如今既然知道，若不能杀回去，算是怎么一回事？”

秦宝一时愕然，但到底是个好底子，瞬间醒悟：“之前青鱼帮那事另有说法？”

张行点。

“可有证据？”秦宝压低声音以对。

“若有证据，我早到吉安侯府前等青天大老娘们喊冤了，何故找你？”张行摇不断。“你非要手，可以请白巡检找那个沈副帮主或者我同僚中一个姓王的校尉来问……但我不建议如此，因为那是替我打惊蛇，将我置于险地……等事真发了，又遮掩不住了，你再替我说一说。”

“一定要去吗？”秦宝叹了气，声音更低了。

“秦二郎，我与你只能算是同行之谊，算不得生死之。”张行正色看着对方。“你不愿意来，很正常，我不会怨你……但话说回来，我能托生死的兄弟都已经死光了，不靠你又靠谁呢？其实，也不要你助拳，只要你隔河做个接应，万一不行，能救我一救，如何？”

秦宝叹了气：“话到如此，我难道还能不应吗？只是万望张兄保重，务必缜密行事。”

“晓得。”张行点点，不再多言。

秦宝也拱手起身，但走到门前，复又回身拱手：“张兄放心，你既然托付了我，我秦二绝不会负你的。”

张行只能拱手谢过。

当夜无话，张行没有打开那盒子书，只是常习武，然后打坐冲脉，虽说临阵磨砺有些坑，但他那杀后，真气充盈，隐约有完成第四条正脉的冲击也是事实。

翌一早，张行再度往水街听令，下午时分先回住处将佩刀放回，再转去小赵家中，却是做了一回梁上君子，趁着多事，将沈副帮主送还的小赵佩刀偷偷寻到，光明正大的放在腰中带了出来。

又一，依然往水街酒肆听令。

而这一次，他遇到了小玉。

出乎预料，小玉虽然笑容稍减，却殊无哀色，照常游走在校尉、力士之间，斟酒倒茶。非只如此，随着天气渐热，她的胸也是明显露的更多一分，而且每身前都要走一遍，小心陪侍，似乎是准备在小赵死后迫不及待寻个新的庇护一般。

见此景，有冷笑，有哀叹，有目光猥琐，还有脆上手了。

“小玉是吧？”

张行眼看着这子几乎每桌上都溜达一遍，却迟迟不来自己桌前，心中微动之余，却是在对方经过自己身侧时直接伸手拽住了对方手腕，然后戏谑以对。“小赵现如今不在了，你不怕哪天被嫂子指给什么杀猪的、烧砖的，后半辈子只在东南那些腌臜坊市里厮混？”

神都城的构造，紫微宫居于西北，东南有些特定坊市，注定是所谓‘贫民窟’的。

小玉勉强含笑，却同时努力挣脱：“张校尉弄疼我了。”

张行依旧拽着对方不放，然后用自己都觉得油腻的语调来调笑：“弄疼你是我不小心，不过也是我力气大……你知道吗？青鱼帮那回，就属我武艺最好，一弩把一个都快修到奇经八脉层级的高手给穿……从此处来说，我也算是替你帮小赵报仇了。”

说到前面，小玉还在含笑，但到后来，先怔了一怔，眼泪差点下来，却又很快忍住，然后便只是一声不吭，努力来抽手了。而随着其他校尉来看，尤其是老王直接站起身来，张行到底哈哈大笑，然后松了手来。

可事还没完，张行既然大笑起身，却又跟在逃走的小玉后面往柜台而去，并大声呼喊：“嫂嫂！青鱼帮那边发了一笔大利市，便原本说好的二十贯尾款不要了，我如今也算是有些钱……能否也按照小赵的价位，给我换成小玉的卖身契呢？”

早在张行与小玉拉扯时便注意到这边形的冯夫从柜台后站起来，当场眼波流转：“那可不行，小赵是小赵，你是你……说到底，小张，哪有家小赵七未过便扯着这个话的？”

“我也是看小玉连小赵七都未过，便来酒肆里伺候，才敢说这话的。”张行毫不客气的怼了回去。“原以为嫂嫂这里是没这些讲究的！”

外面坐着的力士、校尉神色各异，这才醒悟这姓张的小子非但不是轻薄，反而是在讽刺旗主夫。这其中，颇有几站起身来，准备呵斥此，但似乎是忌惮张行这些天展示的勇力，随着张行扶刀回一扫，反而都有些犹疑。

这一边，冯夫看到这一幕，也是一时讪讪，一双异色眼珠不自禁转向身前柜台，避开张行目光：“我也不想让小玉这么早来的，但她与小赵也没什么说法，空将她留在后面反而怕她一个想，所以，今她求我来前面透透气，我才许了她……”

“我也猜到是这样。”张行点点，趴在柜台上正色起来。“所以，我刚刚虽是调笑，却其实是有几分真心的……嫂嫂，将小玉真切与了我吧！”

“怎么说？”冯夫微微一愣。

“小赵的死，终究要算到孙倭瓜上，照理说与我没大系，但当毕竟事出有因，就是在我跟前去的尚善坊，我心里多少有愧。”

张行歪着趴在柜台上，一双眼睛只看着躲在冯夫身后那显得有些惊疑的小玉，语气平静。

“现在他死了，仇也报了，身后事也极风光，我能做的，无外乎便是稍微顾虑他家……可他兄嫂又偏偏是个假真，素来与他不和的，我往他家连着去了几，只觉得没意思，想来想去，也只有小玉一个算是他心真牵挂……而如今别看小玉现在容貌上上，年轻灵动的，真过了几年，无论是旗主升上去，嫂嫂你身边变多了，还是她自己年老色衰，不就是个嫁到南边坊市做妾的结果？不如与了我，我还能念着小赵这一回，诚心待她。”

张行说的似乎极合理，非止后面个个早早坐回，便是冯夫居然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。

等了半晌，这位总旗夫方才笑道：“小张说的有道理，但这件事不是我能做主的，你大哥偏偏又和韩小旗去洛水对面处置青鱼帮首尾去了……不如明你当面来寻你大哥说说？”

张行点不止。

就这样，下午时分，他没有再去小赵那里，而是回归往习，早早返回到了租住的小院，依旧是习武打熬身体，然后打坐冲脉。

这一，似乎就要这么过去了。

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