”她怒道：“别忘了，当初可是你主动上门下的定，求的我你陈家门。”

陈义将要走到门，闻言停了下来，隔了一会儿才转身，“那你是否忘记，当初为什么要给我做妾，后来又是如何嫌弃我陈家门楣，想要逃婚自求婚配的？”

叶锦芝仿佛被当一，脸色蹭的红了。

尽管是妾，但她今天也上了妆的，描眉画黛，胭脂晕染，唇色含朱，再加上十五岁身段姣好，模样也长开了，比平里更多了些娇艳。着一身红色嫁衣，瞧着着实有几分赏心悦目之感。若是从前，陈义大底早被她迷晕了。可现在，他只有漠然。

从前他是喜欢叶锦芝。

父亲未学会酿酒这门手艺之前，家里主要收来源还是农耕。而他是家中长子，要帮着下地砍柴挑水喂猪，没什么闲暇时间来和同龄的孩子玩耍。妹妹和叶锦芝关系好，他唯一接触得最多的孩子，就是叶锦芝。自然而然的，就生了些许好感。后来家里条件好了，他又被送去了学堂，父母对他寄予了厚望，先生也说他颇有天资，他便将所有时间都用在学业上，更是不可能接触什么色。叶锦芝偶尔会来他家，几乎成为他除了家里以外接触的唯一一个同龄姑娘。叶锦芝长得漂亮，又会装，见到他的时候总是一一个‘陈大哥’，他听着便觉得舒坦。

妹妹常说，他读书读傻了，才会被个稍有点姿色的叶锦芝给迷惑。

从前他不听这话，觉得妹妹是出于偏见。而且孩子都攀比，自然而然就会有嫉妒，所以他没将妹妹的话当回事。直到他亲眼见到叶锦芝追着李修元的马车跑--

多年美梦一朝碎。

原来叶锦芝从前所有的好，都只是假象。

原来他竟是个傻子，让骗了这么多年。

那段时间陈义颇有些受挫，他一个关在家里想了许多。渐渐了悟，或许他不是真的喜欢叶锦芝，只是心里太过寂寞，刚好有那么一个出现，让他心有慰藉，才会盲目的恋慕。

如今看着叶锦芝，他已能心如止水。

没将叶锦芝的丑事公布于众，是因为他一个堂堂男子，不屑用这种手段报复一个卑弱子。叶锦芝纵然可恨，他自己何尝没有错？怪只怪他眼明心瞎，才有了这段姻缘。

当初是他求着父母去叶家下的定，不是叶锦芝求着嫁给他。所以，所有苦果他得承担一半。

他也不是刻意的冷落羞辱叶锦芝。

既然接回来了，以后便是陈家的一份子，只要叶锦芝歇了不该有的心思，安分守己，他还是会善待她。不与她圆房，一来他确实要将所有的力用在读书上。二来，他还未娶妻，不能让叶锦芝先怀上孩子。

说完那番话，他心里那气瞬间舒畅了，重新走了出去。

叶锦芝看着他逐渐消失的背影，颓然的跌坐在床上，怔怔落下泪来。她趴在被子上，呜咽声渐渐转至嚎啕大哭。

愤怒，伤心，悔恨，茫然，害怕，绝望…

陈义没退亲，她就一直觉得自己还有希望。谁知，嫁过来后竟是这般局面。

陈义刚才的眼神她看见了，再无往半分留恋温，而是漠然和冷清。这个时候她才发现，其实陈义长得不错，再加上读书天然就有一子书卷气，清秀风雅，虽比不过叶鸿远和李修元那样风姿翩然，却也能算得上俊朗。

如果她一开始没有瞧不上他，如果她没有妄想攀附李家…

可这世上没有如果，只有结果。

结果那般苦，叶锦芝尝到了其中滋味，只觉得未来渺茫，不见天光。

该怎么办？

她想到了爹娘，甚至想到了弟弟妹妹。想到了那些她从前一度埋怨不待见的…亲。

可她是妾啊。

陈家原本唯一对她有好感的陈义都这样对她，更何况陈家其他？她还有机会出门么？还能回娘家么？叶锦芝越想越伤心，最后直接哭到睡着。九月的天气本就已经转凉，夜晚更冷，她就这样睡了一觉，第二天就有些发热，喉咙痛得说不出话来。

陈义一大早就去了书院，根本不知道她生病的事儿。陈母见她没来请安，很是生气，让儿过去叫她。陈容板着脸去了，见她脸色发红躺在床上，一脸病容，有些吃惊。

“你怎么了？”

叶锦芝这个模样不像是装的，她上前探了探对方的额，立即就收了回来。想了想，还是去告诉了母亲。

陈母皱眉，“新婚第二就病了？真是晦气。”

中不满，但她还是张罗着给叶锦芝请了大夫。

陈容道：“娘，这看病的钱得她自己出，咱们可不做这个冤大。”

家里的钱可是要给她做嫁妆的，多给叶锦芝花一分，她的嫁妆就少一分，她可不乐意。

“胡说什么？”陈母瞪儿一眼，“她到了我们家，就是我们家的。连看个病都舍不得花钱，传出去还不得说咱们家刻薄？你哥将来还得考举考秀才，若是给泼了脏水，这辈子都洗不净。你给我清醒点，别整天就知道计较这些蝇小利。在家看好她，我去去就回。”

陈容红唇抿得很紧。

自打哥哥上了学堂，爹娘就围着哥哥转，什么事都以哥哥为先，她在这个家的地位越来越低。

现在娘居然还让她去照顾一个小妾！

陈容越想越气，这气她不敢对着父母和哥哥发，只能全部撒在叶锦芝身上。于是她怒气冲冲的冲了进去，指着叶锦芝就是一顿唾骂。

“你这个丧门星，狐媚子。要不是你勾得我哥哥迷了心窍，他会纳你做妾？”如果没有叶锦芝，陈叶两家没有姻亲，她就能嫁给叶鸿远，如今她却要低嫁给一个连童生都没考中的秀才孙子，想到这里陈容越发火大，直接将被子一掀，恶狠狠道：“一进门就生病，一看就是个短命的，病死了你也活该，还省得在你身上花钱。”

叶锦芝知道陈容和她面和心不和，但未料到陈容一朝翻脸嘴脸如此可恶，她惊愕的瞪大眼睛，气得浑身发抖。

“你…你…”

她本就在病中，被子一掀冷风吹进来，更是冷得哆嗦，话也说不利索。

陈容越发得意，“我怎么？你以为我哥还喜欢你？呸，也不撒泼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德行。我哥早看穿你的真面目，依言纳你进门，不过就是看在叶家宗族看在鸿远哥的面子上，要不然你以为你算哪根葱？实话告诉你，我娘早就打算好了。等我哥考中进士，直接在京城娶一门亲，怎么着也是个出身清白的闺秀，比你强千万倍。你，永远都只是个见不得的妾！”

叶锦芝睁大眼睛，不可置信的看着她。

她这副样子取悦了陈容。

“怎么，不相信？”陈容一脸鄙夷，“我猜，你大底都还不清楚妾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。我告诉你吧，在大富家里，妾就是卑贱的，可以随意发卖的，甚至可以随便送的。简而言之，就是不值钱的玩物。你如果安分守己呢，将来嫂子过门，你好好的伺候我哥和嫂子，每端茶送水捏肩捶腿，晚上给他们铺床叠被，这个家还有你一席之地，至少能保证你三餐不愁。如果你看不清自己的身份，妄想越过正妻，那不用我哥开，嫂子就能直接将你给卖了，还能赚回一笔钱，也算当初给你下的定礼了。”

叶锦芝抖如筛糠，原本因发热而通红的脸，也被她刺激得惨白如雪。

“你…你说谎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