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容嗤笑，轻蔑道：“我哥昨晚去了书房，半夜我给他送汤圆，他还在看书。你病得这么严重他却不知道，我猜他昨晚一夜都没回房吧？他都不愿碰你，你在这个家是个什么地位，自己心里没点数吗？”

她每句话，都在戳叶锦芝的心窝子。叶锦芝联想到昨陈义的神，想到村里明里暗里的嘲讽，以及她娘今天在她面前落的泪…心里最后一丝希望灭。

叶锦芝晕了过去。

将近半个时辰后，陈母才带着大夫回来，一见叶锦芝这模样，两都吓了一跳。

陈容面不改色，“她之前说渴，我去给她倒水，进来后就见她昏迷了，我见她发着烧怕盖上被子捂着更不舒服，就给她掀开了。”

大夫很快诊完了，看了她一眼，毫不客气的拆穿了她的谎言。

“病体热，乃风寒发烧所致。晕厥，却是怒火攻心。”他板着脸，语带斥责，“病中最是虚弱，本该静养，若着了冷风，便如雪上加霜。如果转为其他病症，或者烧坏了脑子，便是大罗金仙也回天乏术。”

陈母一听就知道必然是儿趁她不在家故意刺激叶锦芝，暗自瞪了儿一眼，勉强笑道：“有劳大夫开药。”

大夫开了药方，又叮嘱了几句，提着药箱走了。

“娘…”

陈容想辩解，陈母冷着脸道：“我是怎么跟你说的？她现在是我们家的，你就算再讨厌她，也重要顾及你哥的面子。如果她今天真的烧死在咱们家，叶家会甘休吗？叶家若闹上门来，说咱们家虐待小妾摊上了命。你哥别说科考没了指望，你这个罪魁祸首还得蹲大狱。你以为全天下就你哥一个读书？叶家可刚考中了个秀才，家还是廪生。虽然他们家分出来了，可一脉同宗，要是叶家的儿在咱们家病死了，他们家能甘休？家可是跟谢家搭上了线的。真要对付咱们家，还不是两句话的事儿？”

她越说越气，戳了戳儿的脑门，“你以后做事给我长点脑子，别整天就想着逞一时之气。真出了问题，谁都没法子给你收场。”

陈容吓白了脸。

之前只想着气死叶锦芝算了，根本没想过后果。如今经母亲，她才觉后怕。

要是叶锦芝真的死了，就算他们家可以糊弄了事说叶锦芝是病死的，但新婚第二就病成这样，传出去他们家也得担责任。她还能嫁个好家么？

她打了个寒颤，再不敢找叶锦芝的麻烦了。

叶锦芝却记下了这个仇，她现在不敢得罪陈义也不敢跟陈母陈父对着。

但陈容，她可不会手软。

陈母最近一直在给陈容相看婚事，基本上已经定了秀才孙子那一家，约好今换庚帖。对方的母亲一大早就过来了，知道陈义年纪轻轻就考上秀才，态度也很是殷切。

她还想见见陈容，顺带夸一夸，也好叫陈家知道她们家将来一定会善待陈容。

陈母笑眯眯的应了，唤了儿出来见未来婆母。

陈容纵然再不满意这门婚事，也知道没得挑了，闹开了对自己名声不好，便羞涩垂眸，任对方打量。对方很满意，本来这事儿就算成了。

偏偏叶锦芝端着茶进来了。

一脸谦卑，见到陈容，还带着些微惶恐畏怯。

陈母讶异，陈容则下意识皱眉，“你来做什么？”

叶锦芝满面惶惑，结结道：“小姐恕罪，妾再也不敢了…”

说着就要跪下。

陈容还没反应过来，陈母脸色就变了，呵斥一声，“慌慌张张的作甚？还不进去。”

叶锦芝吓得连连点，路都走不利索，路过坐在下首的身边的时候，不知怎的踩到了裙子一下子摔倒在地，她慌忙爬起来，袖子滑下，露出的手臂上一道触目惊心的鞭伤。

那本来要扶她，一见这伤，登时瞪大了眼睛。

“你这伤怎么回事？”

叶锦芝慌忙掩饰，却下意识看了陈容一眼，又意识到什么，连忙垂，赶紧从地上爬起来，小跑着出去了。

那若有所思，不动声色的问：“我瞧方才那位娘子梳的是髻，难道令公子已娶妻？”

陈母脸色略有些不自然，陈容已轻哼道：“什么妻，不过妾而已。”

“阿容。”

陈母立即回斥了声，事到如今，也瞒不住了，便简短解释道：“实不相瞒，她是我儿的妾室。因被退婚坏了名声，家族怕她连累族中子将来婚配不宜，所以将她关了祠堂。我儿见她可怜，心中不忍，所以下了定，将她聘了为妾。至少，能给她个安稳之所，也算是积德了。”

对方只是微笑。

“原来如此。”

但是神色已不如之前热切。

陈母心里有些打鼓，“周娘子，你看这婚事…”

话还没说完，周娘子就起身，道：“不好意思，我想起家中还有事，先回去了，后再来拜访。”

陈母心里咯噔一声，“周娘子…”

周娘子已转身走了，也不回。

陈容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，眉一皱，怒道：“她这是什么意思？存心来消遣咱们家的吗？”

陈母板着脸怒道：“你给我闭嘴！”

儿不懂事，她却听明白了，周娘子看似客气，态度却骗不了，分明就是不愿意和他们家结亲了。想起叶锦芝方才那番作态，她恨得咬牙切齿。

“小贱蹄子，居然敢在我眼皮子底下玩儿花样！”

陈容无端被母亲斥骂，正委屈，冷不防见母亲起身往里走，她愣了一下，赶忙追上去。

“娘，那周娘子到底什么意思？她不是来提亲的吗，怎么又走了？”

其实她心里是不大满意这门婚事，可如果被嫌弃，那就另当别论了。

她可以嫌弃别，别怎么能嫌弃她？

不就一个秀才的孙子而已，她哥还是秀才呢。

论门第，她可是下嫁。

陈母冷着脸去了叶锦芝的房间，叶锦芝已经将手臂上的‘伤’清洗净，见她怒气冲冲而来就知她是来找自己算账的。叶锦芝不慌不忙将袖子放下，“夫有什么要吩咐的吗？”

她这个样子，更是让陈母怒火中烧，上前就要给她一耳光，却被叶锦芝一把抓住手臂，抓得很用力，冷笑道：“还当我躺在病床上体力不支可以任由你们随意欺负吗？”

陈容瞪圆了眼睛，“叶锦芝，你居然敢不敬婆母，谁给你的胆子？小心我哥休了你。”

叶锦芝松了手，退后一步，迎上母俩的怒容，道：“婆母？当初是谁在我面前耀武扬威趾高气昂的教导我规矩，说我只是个妾，一个上得台面的玩意儿？随意就可发卖的下贱东西。既然如此，我配有婆母？你哥数读圣贤书，你耳濡目染的怎么就没学着几分？一开就露怯，传出去也不怕丢。”

“你--”

陈容又惊又怒。

她没想到叶锦芝突然变得如此的伶牙俐齿，一时之间竟被堵得哑无言，有气无处撒。

陈母脸色一变再变，她重新审视叶锦芝。是她小看了这个，只知道叶锦芝刁蛮任，忘了这丫也是有几分手段的，否则也不能哄得她儿子求到自己跟前非要纳这丫进门。

想到方才周娘子的态度，她既恨又悔。